聽到舒懷臻說讓自己去追她的那一刻，郁宛央開心的同時又有一絲惆悵。被追還算經歷過幾次， 雖然沒有接受， 可追求別人，郁宛央是真的沒有半點經驗。

她思來想去， 這種事情顧沁楓肯定也是摸不著頭腦， 估計沈暮言最有經驗。睡前躊躇，醒後又猶豫， 終於還是一個電話打給了沈暮言。

此時天色尚早，沈暮言又不是勤奮工作的人， 今天恰好又懶了起來， 拖著顧沁楓在家裏睡懶覺。

空調溫度合適， 前一個晚上剛放縱過的兩個人現在基本都處於在夢鄉中徜徉的狀態。手機鈴聲響起的時候沈暮言迷迷糊糊地把手放在顧沁楓背上游移，聽到聲音的她煩躁得把埋在顧沁楓懷裏的頭左右動了動，懶懶的哼了一聲。

“暮言， 手機響了，快接電話……”顧沁楓半睜著眼， 聲音裏的睡意濃重極了。

昨天晚上跟沈暮言一起折騰到幾乎半夜，顧沁楓本來身體就比普通人要虛一些， 這下子幾乎也是說話只剩氣聲了。倒是沈暮言這麽一聽， 頓時就笑了出來，睜開眼睛擡頭去看她，順手過去摸到自己的手機過來看。

“啊，是小郁妹妹。”沈暮言輕輕說了一句，笑了聲， 在顧沁楓懷中蹭了蹭，這才接起電話懶洋洋地開口：“小郁妹妹，這麽早找我做什麽？我可還沒起床呢。”

這話說得慵懶又撩人，還帶著一股隱隱的嬌氣，讓郁宛央一聽就覺得估計這兩個人可能是奮戰到筋疲力盡的地步，不禁唇角上揚。

她想了想舒懷臻的話，嘴角的笑容又淺了，輕聲而認真地問道：“暮言，我是想問問你應該怎麽去追求一個人，要怎麽做，才能讓這個人接受追求。”

郁宛央靠在床頭，目色沈沈地望向潔白的墻面，眉頭皺得像是遇上了什麽棘手的公務。

她沒有問沈暮言該如何讓一個人重新信任另一個人，重新愛上另一個人，因為這些都不需要，舒懷臻要的只是一個過渡。若非如此，以舒懷臻的性子，早就讓她在回到郁家之後自生自滅了，哪裏還會絞盡腦汁地去幫助她？

沈暮言聽得瞌睡蟲都被趕走了不少，忙用腿蹭了蹭顧沁楓，惹得顧沁楓瞇著眼淡淡地“嗯？”了一聲，隨後又打開免提，這才回答道：“怎麽？舒懷臻給你出難題了？讓你去追求她麽？”

想也知道舒懷臻肯定還要作上一陣子，別看舒懷臻整個人不食人間煙火，六根清凈，半點喜怒都沒有似的，兩年前為了郁宛央可是生生矯情得跟個小姑娘情竇初開一樣。

其實舒懷臻的內心在情感上跟普通人沒什麽區別，甚至還要更敏感一些，憋了整整兩年的思念，不撒出來的話就算和好如初了，那股氣估計也嗆得她難受。

果然，郁宛央“嗯”了一聲，因為開了免提，顧沁楓也清楚聽到，好奇得也睜開眼，困意被趕走了些。

“舒懷臻現在真是越活越回去了……”沈暮言笑了，藏在被子裏的雙腿惡作劇般地夾緊顧沁楓的腿，沒等顧沁楓有反應，她又接道：“別人十幾二十歲的時候矯情，她這是三十幾歲才來學這些套路。”

她的眉宇間開始有些追憶和沈思，拇指在手機邊緣上下磨蹭，又笑了一聲，說道：“不過你也別怪她，就當是你們之間的情趣得了。當初她發現自己綠了的時候，沒有想著怎麽鏟除你，反而公平公正地看待鐘逸銘和你的關系，後來如果不是她多次接近你想要解決那件事，你們也不會有後來的發展。

換句話來說，就算是她主動出擊了吧。所以小郁妹妹，你可以試一試，把她當做還沒有喜歡上你的樣子去追求一次。反正你們兩個的事已經板上釘釘了，不如就讓她體會一次被心上人追求的感覺吧，我覺得她應該會很開心的，只是不會馬上告訴你。”

郁宛央越聽，頭越低下來，一時間竟然半個字都說不出來，只沈默著，等待沈暮言的下文。

當她以為沈暮言不會再給她什麽建議時，沈暮言輕輕地嘆了聲氣，聲音悠長地飄來：“你不在的時候懷臻跟我說過，讓你們兩個人卸下心防的原因是彼此的安全感，她一直在等你，幫你。所以你現在需要的不是那些花裏胡哨的東西，只要用心就好了，她要等回來的也不只是你的人，還有你的心。”

郁宛央的手不自覺地抓緊了被角，眼角有些涼，順著臉頰滑落下來，喉間似乎有什麽咽不下去，讓她半句話都擠不出來。面前忽而浮現出舒懷臻溫雅動人的臉龐，還有那些深情萬分的往昔：

“我喜歡你，跟我要離婚沒有必要聯系。”

“宛央，我想幹幹凈凈地跟你在一起，給你一個完整的我，沒有任何羈絆的我。”

“我們在一起了，住在一起，吃在一起，睡在一起。衣服放在一起，鞋子也放在一起，好不好？”

“我也有自私的時候，有自己想做的事情，想跟你在一起。”

“宛央，你會後悔麽？”

郁宛央的眼淚洶湧地奪眶而出，濕了她的臉頰，濕了她的衣襟。沈暮言不知道何時已經掛斷了電話，她隨手扔開手機，將臉埋進棉被裏，無聲地任由淚水肆流。

她從來不認為自己的選擇是個錯誤，為了能夠跟舒懷臻有更好的未來，無論是什麽她都願意去嘗試。

可當她試圖去想著，這兩年裏舒懷臻是如何獨自度過這日日夜夜時，她便難受得幾乎要窒息。在所有人的眼裏，她是在爭取，但於舒懷臻而言，這個選擇從頭至尾都是她給予的一場以愛情為由的傷害。

天空的雲朵灰蒙蒙的，應該再過不久就會迎來一場瓢潑大雨。郁宛央記得，自己走的那一天也是這樣的光景，空氣中都漂浮著沈悶的氣息，這即將到來的相見都因此而變得有些令人忐忑不安。

所幸，這一次舒懷臻的助理並沒有再阻攔郁宛央，見到她只打了聲招呼，連告知舒懷臻都不曾有，就讓郁宛央進去了。

好像是在迎接著郁宛央的到來，辦公室的門微微敞開一條縫，郁宛央敲門過後，裏面清清朗朗地飄來一句：“進來。”

舒懷臻頭也不擡，腰板挺得筆直，長發垂在身後，眉眼冷凝地瀏覽著文件，指尖夾著頁腳，一副專心致志的模樣。

感覺到郁宛央腳步的靠近，她仍舊沒有將目光從文件上挪開，只微微擡頭淡聲說道：“你先坐吧，我還有事情。”

“好，你先忙。”郁宛央的眼底有著不可忽視的柔情，她坐在舒懷臻的對面。隔著辦公桌的距離，她小心地將自己心裏的渴望撫平，至少這個時候不能夠過於放肆。

她這個時候才有時間去觀察舒懷臻的辦公室，還是跟印象中的一樣，幾乎沒有絲毫變動。她的目光陡然掃到了休息室的門，靜靜望著不動，眉宇間似有回憶蔓延。

“怎麽，困了麽？”舒懷臻淺淡的聲音忽然響起，讓郁宛央一下子回了神，忙回過頭去看，只見舒懷臻握著筆在文件上利落地寫著，仿佛剛才出聲的人根本不是她。

“沒有，我隨意看看而已。”郁宛央咬了咬唇，把手中提著的保溫盒放上辦公桌，慢慢推到舒懷臻面前，說道：“懷臻，你吃午飯了麽？”

現在已經是中午一點多了，盛光的午餐時間早就已經結束了。舒懷臻瞥了一眼自己的腕表，筆尖有微微停頓，隨後又繼續寫著，平淡道：“還沒有。”

郁宛央心頭一緊，捧著保溫盒的手緊緊地扣住蓋子，舒懷臻平時都是這樣過來的麽？飲食不規律，到了吃飯時間都不自知，倘若自己今天不來，她是不是又這樣過了一天？

“懷臻，我給你做了你愛吃的糖醋排骨，你先停一下，把飯吃了再工作。”郁宛央的語氣並不強硬，可說著的同時卻站起身彎腰過去，伸手過去收拾舒懷臻面前的東西。

她從舒懷臻手上拿下鋼筆蓋好筆帽，又合起那份正在處理的文件，整個過程有條不紊，舒懷臻也老實極了，沒有半點不從。

隨後打開保溫盒的蓋子，有淡淡的醋香撲鼻，是舒懷臻熟悉的味道。那是以前郁宛央偶爾會給她做的一道菜，那時的郁宛央總是會暗暗觀察她喜歡吃什麽，之後便根據她的喜好來下廚。

其實舒懷臻從沒有特別愛吃的，只是郁宛央每一次做的，都總是合她的胃口。

“你吃過了麽？”舒懷臻沒有馬上動筷子，而是直直地看著她。

“嗯，我怕影響你工作，吃完了才來的。”郁宛央自動忽略了她的惜字如金，微笑著把蓋子放在一旁後坐回位子，說道：“不用擔心我，你快吃飯吧。都過了午飯時間了，幸好我帶了飯，否則現在公司餐廳哪裏還有飯菜給你剩下？”

舒懷臻沒有答話，拿起筷子低頭輕輕觸碰著飽滿的米粒，餘光望得見郁宛央滿臉緊張的模樣，眼底浮現一抹笑意，很快地便隱沒。在郁宛央期待的目光裏，她狀似隨意地說：“如果你累了，可以去休息室裏休息，可以進去的。”

郁宛央楞了一下，呆呆地問：“嗯？”

舒懷臻擡眼看過去，沈著聲，再度強調：“我說，我的休息室你可以進去。現在是睡午覺的時間，不要頂著一副睡眠不足的樣子來我面前，我不喜歡看。”

郁宛央的精神說不上差，只是前幾天終歸少眠了些。這兩天雖然好好休息了，可那眼下還有一抹淺淺的青黑，很淡，仔細看還是能夠註意到的。

那些話，說白了不就是趕著郁宛央去休息的麽？舒懷臻再怎麽別扭，那一些小心思即便隱於眼底，總還是藏在話裏。

郁宛央深深呼吸著，輕輕一聲笑開，在舒懷臻又低下頭吃飯的時候，她語氣越發溫柔起來：“好，那我去休息，你吃完了放著等我來收拾就好。”說完，沒等到舒懷臻答覆，她笑了笑，站起身往休息室走。

這間休息室裏也仍舊是從前那樣的擺設，簡潔明了，沒有多餘繁瑣的東西。床上的被子疊成整齊的豆腐塊模樣，而一旁的桌子上，仍舊是一個筆筒，還有大概是舒懷臻早上隨手放在那裏的包。

郁宛央沿著墻邊慢慢地往裏走，走到床頭，她的手臂觸碰到了那個包的邊緣。出於曾經的習慣，郁宛央拿起它準備要掛起，目光卻一時呆楞，鎖定在拉鏈微張的邊緣。

那裏面，似乎有一塊木雕。

作者有話要說： 離完結越來越近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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